《中国的奇迹》揭秘 突破诺奖盲点 (雷鼎鸣)
上周末我在上海大学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是为纪念林毅夫、蔡昉、李周所著的《中国的奇迹》一书出版30年而举办的。此书在世界及中国都影响甚大,很多国家以此书理论为蓝图,破解中国经济增长为甚么这么快、这么持久。
林毅夫等著作 破解快速增长之谜
我多年前也用过此书做「中国经济」课的课本。会议中重遇很多在内地极有地位的经济学家,当中林毅夫、王勇、文一、车嘉华等都是香港科大旧同事,现时他们都已独当一面,各领风骚,甚至已成一派宗师。
林毅夫是经济学界的传奇人物,原籍台湾宜兰县,年轻时台湾最著名学府台湾大学录取了他后,他只在台大半年,当过台大学生会会长,便毅然申请转去陆军军官学校,震惊台湾学界,很受台湾军方甚至蒋经国的赏识。后来他被派到驻守在金门有「天下第一连」之称的马山连当连长。但他在经历过几年的观察与理论学习后,已经从懵懂的少年人,蜕变为有独立分析力且有执行力的军人思想家。终于在1979年5月16日深夜冒着被台湾军方枪毙的危险,从金门游泳到大陆。
到了大陆后,原本打算到人民大学学习马列(马克思列宁)主义,人大是火箭军的根据地,并无取录这名台湾天下第一连的连长。但北京大学看他的样子十分朴实勇毅,取录了他。据当年在北大读经济的朋友告诉我,他是以新加坡富商儿子的假身份上课。后来芝大经济诺奖得主舒尔茨(Theodore Schultz)访问大陆,他当了陪同,被舒尔茨取录到芝大读博士,开展了他经济大师的一生。
《中国的奇迹》为何影响这么大,被翻译成多种语文?原因是此书用极简单的、大学经济入门课的「比较优势」或所谓的「要素禀赋」原理,去解释到极其复杂的经济现象。简而言之,经济发展所用的策略,必须符合本国的比较优势。例如,若她拥有大量劳动力,但资本稀缺,那么她便应多发展劳动密集产品,少碰触资本密集产品,其经济制度也应设计至与此相适应。
经济发展策略 宜符合国家优势
过去很多国家失败了,中国也曾蒙受过巨大的损失,便是因为没有按照这原理办事。例如中国从前根本不应把大量的资源都用在重工业之上,用了也是效率低下,不但亏本,还会衍生出贪污。但1978年后,中国逐步改变其策略,终于迎来了盛世,而且禀赋结构本身也变成了资本充足,人力资本比例上升,科技含量也远超过去。
我受命要在会议中评论这本书,刚巧今年诺贝尔奖颁给了阿塞莫格卢(Daron Acemoglu)、约翰逊(Simon Johnson)与罗宾逊(James Robinson),而且他们研究的目标与林毅夫十分相似,都是要搞清甚么制度有利经济增长,所以我也就把「阿约罗」3人获奖的主要根据与「林蔡李」的论著作一比较。我比较过5方面,得到的结论是「林蔡李」的贡献更大。
诺奖经济学得主理论 缺预测力
这不是容易得到的结论,一定要冷静分析不受成见所惑才可作出。要知道,阿塞莫格卢是当今经济学大红人,他十分多产,论文被别人论文的引用总数超过28万,使他们的获奖的2001年的文章被引用了1.8万多次,他们2012年的《为何国家失败》也被引用超过1.6万次。不同领域的引用率不可互比,例如医学及生命科技便很高,但纯粹数学却不大理会引用率,却依然有一套天下纯数高手排榜的方法,谁是天下第一,谁不入流,清楚得很。在经济学中,引用总数超过200次,已算初露头角;若引用率有2,000便已是稍有名气了;到了2万以上,便是大师级,不用再去算引用率了。28万多的引用率,是甚么恐怖的存在。
不过,诺贝尔奖不是终身成就奖,而是按照你最重要的贡献是否重要而论。「阿约罗」的获奖研究涉及大量历史及数据,其方法也有创新,批评此文岂非找死?不过,我倒是记起《笑傲》中令孤冲学了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后,深信任何招式必有破绽,高手招式中的破绽却往往藏在最凶险的地方。他与武当掌门冲虚道长比剑时发现冲虚一个个剑圈,找不到破绽,终于博他一博,挥剑直刺入剑圈的中心,亦是最危险的地方,却发现这果然是破绽之所在。
上面我提到我对双方著作作了5点比较,篇幅所限,未能尽述,只提第5点。「阿约罗」的研究看似有根有据,但其实缺乏预测力,他们发现采用西方认可制度的比起没有采用的,25年内GDP平均可增加25%。他们开始研究时,大约是25年前,但在这25年中,中国的实质GDP共增长了624%,而中国却是一个不跟从他们理念的14亿人大国,按理应一蹶不振。如此重要的预测落差,未修正自己理论前,还敢拿诺贝尔?至于高引用率,固然因为他们是高手,但恐怕一半的原因是西方精英集体焦虑的反映,他们害怕自己相信的政治理念正在崩溃,急欲希望有人找出「证据」来抵挡一下新来的挑战。
(香港经济日报2024-10-25)
一切在发展经济学研究所网页上载的署名论文、评论、影片都属于作者或讲者,其内容与观点并不代表发展经济学研究所或澳门科技大学。
All papers, commentaries, and video-recordings posted at the webpage of The Institute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belong to the authors or speakers. The contents and views expressed there do not represent those of the Institute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and the Maca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