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独步天下到自毁长城的美国科研 (雷鼎鸣)

美国突宣布,被哈佛取录的国际学生又可申请签证赴美。此事再印证近月流行的一个潮语TACO。它不是指墨西哥一种不那么好吃食物,而是Trump always chickens out简写(特朗普总会退缩)。

大众有此等印象并不奇怪,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讨价还价的伎俩不外乎是开天杀价,把价码推高至离谱地步,然后又忽然把价码稍为降低,以示已经给了对手好处,大家大可立即达成协议,说他黔驴技穷毫不为过。


特打压哈佛 加剧美国人才外流

特朗普此等「表演」十分不智,美国的学术界、科研界,以致国运,都已因此遭受严重的破坏。他针对的,亦绝非哈佛一所大学,多所名校都被削了经费并受到诸种限制,美国未来的创新科研成就,难免要打个折扣。但在过去近百年间,美国科技成就独步天下,其科技文明底蕴深厚,当中总有一批科技见识比特朗普等政客超出不知多少倍的高人在领航,其中一位是麻省理工(MIT)的上任校长莱夫(L. Rafael Reif)。

莱夫是委内瑞拉出生、移民美国的电机工程教授,他领导过麻省理工这顶尖名校十年半,在科技见识上的权威性不容置疑,他5月6日在《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发表长文「美国正面临的人才外流」(America's Coming Brain Drain),以大量历史及数据论证特朗普打压大学与科研界是如何的不智。

莱夫斩钉截铁的指出,美国虽在科技上领先了这么多年,但此种优势可否延续,却绝非理所当然。我们可用权威学术刊物《自然》所编订的「自然指数」的数据说明情况,2016年,在全球最顶尖的科技学报中发表论文最多的10所大学中,5所是美国的,中国只得北京大学一所上榜;但到了2024年,除了仍高踞榜首的哈佛外,其余9所全是中国的大学!特朗普却还要把哈佛拿来祭旗,中国会感到胜之不武的。


中国科学论文发表量 已赶上美

莱夫对世界的大学发展史十分熟悉,他指出,麻省理工在1865年成立之时,只是一所对基础研究不感兴趣实用型的工专职业训练学院。19世纪研究型大学的圣地是德国,美国那个世纪共约有1万人在德国取得博士或硕士学位,其中一些回国后创立了约翰霍普金斯,这是美国的第一所研究型大学,第二所是我母校芝加哥大学,它也是仿照德国研究型模式的大学。

麻省理工有两位很有远见的校长,不但校正了办学方向,而且还大大的推动美国的科技发展。第一位是普里切特(Henry Pritchet),20世纪初去了德国考察后,回来顿有所悟,认为麻省理工不应甘于现状,于是建立了首批重要的研究实验室。第二位是从1930年起当了18年校长的康普顿(Karl Compton),此人贡献更大,他认为大学是唯一搞基础研究的地方,坐言起行,大力推动现代化研究,麻省理工亦从职业训练学校脱胎换骨转为世界顶尖研究型大学,但经费从何而来?

答案是联邦政府。他和校监建立了该校著名的辐射实验室,但在战时,这名称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它实际的目标是研究雷达。莱夫认为,这实验室的成果在二次大战的影响力,比原子弹还要大。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总统看到成果,亦欣然对麻省理工及其他大学批出大量联邦基金,支持它们的基础性纯研究。

这还不止,康普顿不要求其教员紧贴商界为其服务,他们有研究自主,但康普顿设计了一套专利权方案,商界得到授权后,才可使用大学的研究成果,这样既可增加大学的收入,亦有助研究成果商业化,其他学校亦争相模仿,对后世影响深远。


政府拨款移民商品化 搞科研关键

莱夫总结出成功搞好科研的几个条件,颇值得参考。

第一,基础研究对整个社会起贡献,而不是为个别公司服务,政府拨款理所当然。

第二,要有适当的移民政策。发展科技需要来自全球最好的人才,莱夫指出,美国计算机学科中64%的博士是外国学生、工程博士的57%及数学博士中的54%。都是外国学生获取的,25%价值10亿美元以上的初创公司,其CEO也是外国人。美国今天搞排外,怎会不是自毁长城?

第三,科研成果有价值,大学要懂得捕捉这些价值,将其商业化,赚取利润。

成功的话,科研创造的经济利益是极为庞大的。例如,史丹福大学自1930年以来,教授及旧生共创立了4万间公司,雇用过540万人,每年总收入2.7万亿美元。麻省理工也不示弱,它的教授及旧生,每年创造2万亿美元收益。

特朗普及其幕僚思维奇特,订定政策慌不择路,限制大学取录外国学生,对承担科研责任的实验室断其经费,大学的免税身份要取消掉。美国动摇国本的自残行为日日新鲜,创意十足,如此下去,中国在世纪竞争中胜出,也会感到索然无味。

(香港经济日报 2025-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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